作者:踏雪尋梅
某個周末的晚上,我百無聊賴地陪父親看電視,父親任由我坐在那兒拿著遙控器亂搜臺。
某個頻道正播對明星張瑜的專訪,穿插了一段她主演的老電影片斷,還伴著音樂,我沒興趣,正想換臺,卻被身旁的父親激動地大聲阻止了,“別!別換!”還沒等我從詫異中回過神來,他又一迭聲地叫著正在廚房忙活的母親:“看!快來看!是小鳳仙,是《知音》!”,可惜等母親系著圍裙趕過來時,那個電影片段已經閃過了,父親一臉的遺憾,“唉!怎么這么短,我聽那調調那么耳熟,多少年沒聽到了,這電視怎么不播全呢?”母親失望地坐在沙發上說:“我也隱約聽到了一半句,唉!那時候咱倆可是天天哼這曲子,可現在我詞兒都記不起來了,老了,老了……”父親深深地看了母親一眼,“不老!不老!我看你跟那會兒咱倆第一次聽這首曲子時一樣年輕!”母親嗔笑著說了父親一句,站起來又回廚房馬忙活去了。一旁的我開始好奇了,問道:“爸,怎么回事,這電影你們看過,很好看嗎,你們說的是什么曲子?”父親靠在沙發上,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八十年代初的某個夏日傍晚,我年輕的父親帶著好不容易買到的兩張電影票,騎著自行車,意氣風發地帶著他心愛的姑娘去看電影,他們相戀快半年了,這是第一次進電影院,聰明的父親專門選了《知音》這部片子,因為他覺得這個詞能代表他的心意。于是,我那多愁善感的母親被片中蔡鍔將軍與小鳳仙的戀情感動得淚流滿面,被片中李谷一所演唱的插曲深深吸引,同時也被身旁這位意氣相投的年輕人的真誠細心所折服。在那個精神生活相對匱乏的年代,一部蕩氣回腸的愛情影片,一首婉轉悠揚、詞義雋永的歌曲給這對熱戀中的男女心靈上造成的沖擊力是不言而喻的。在看過這部電影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這兩個年輕人不僅把這首《知音》的歌詞從廣播里默記在日記本與腦海中,還跑遍大街小巷去買李谷一當年收錄此曲的磁帶,半年后,他們結婚了。
二十多年的光陰恍如白駒過隙,當年那對青春洋溢、癡迷于歌聲的年輕人早已經為人父母,他們的雙鬢在不間斷的學習工作,生兒育女中漸漸斑白,他們整天忙碌于一地雞毛般的蕪雜世事中,歲月的風沙漸漸把腦中原本清晰的記憶磨蝕得模糊,而那記錄著他們年少情懷的日記本、那些包裝早已過時發黃的音樂磁帶,也已經在他們數十年忙忙碌碌的生活中不知去向。而我們這些做兒女的,整天癡迷于五光十色的流行音樂,專注于自己的喜怒哀樂,哪里有心思去捕捉并體會父母心靈深處的的流光碎影呢?
聽完父親對往事的追憶,看著父親遺憾的神情,我立刻產生了一種沖動,“爸,我幫您,馬上就能讓您聽到這首歌!”
“怎么可能呢?我找了那么多家音像店,也沒收獲!备赣H不相信地搖著頭。
“您呀,聽我指揮,準保不會失望,媽!您也過來看看!” 我拉著二老來到電腦前,教父親打開“百度”網站首頁。
“爸,您點那個‘MP3’鍵”,父親笨手笨腳地照做了,“好了,您在框里敲入‘知音’二字,如果以后您還想聽別的歌,照這樣做,敲入歌名就OK了!”
屏幕上顯示出了帶“知音”二字的許多歌曲,已經開竅的父親毫不費力地選定了標有“李谷一”的一首!昂昧耍∧灰c中它,待會兒就可以聽了!
“這么容易呀,能不能把歌詞也給我找出來讓我看看”一旁觀看的母親急切地問,“當然行,喏,媽您只要點這個‘全部歌詞’鍵就可以了,要是您有的歌只記得詞卻忘了歌名,百度也可以用這個辦法幫您找到,很方便吧?”“真是方便簡單,老頭子,待會兒可得讓我試試!”母親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幾秒鐘后,李谷一那遙遠而又熟悉的聲音開始在我們三人的耳邊躍動,我看到父母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睛,“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啼,嘆的是人生難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難覓,一聲聲如頌如歌如贊,禮贊的是將軍拔劍南天起,我愿做長風繞戰旗!”這份純粹的聲音,這些純粹的歌詞,一定幫助他們與青春的時光再次聚了首,幫助他們開啟了塵封舊事中的種種心動情懷,一曲終了,我幾乎有些灼心濕目了,因為我分明看到了父母眼角流出的那幾滴清淚……
美國詩人亨利·沃茲沃斯·郎費羅曾寫過一首《箭與歌》,詩人說他向空中歌一曲,歌曲不知飄何處,多年以后卻發現,“這首歌,從頭到尾呻吟在一位友人的心上”,而在我的父母看來,百度,就是這位值得深謝的友人,他們那一首丟失在筆記本與磁帶中,殘缺于腦海里的定情心曲,最后是從百度MP3上失而復得的,百度,就是他們記憶長河中的擺渡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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